抚剑独行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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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人失败做鸽子成功的夜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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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朽盛事·古往今来」昔我往矣(丕中心无cp)

曹丕诗文十二时辰-06:29

本文取材于《柳赋》




自邺城向南于官渡渡过黄河,泽滩与丘陵上透出一股平静。三月春色正好,可无论是盈盈水畔还是平缓山坡都只被青青野草浅浅覆盖,举目不见任何树木,仿佛被十五年前的那场惊世大战抽干了元气,尚且在慢慢复苏。在这软软草蔓四处生长的大地上,那棵孤零零的柳树就显得十分醒目了。


“那棵树——”曹丕在看见柳树的一刻几乎惊呼出声,他下意识地勒马望去,反反复复看了一阵才放松下来,带着几分难得的欣喜转头道,“那棵树是我当年亲手种下的。”


在春野中,一棵高大的柳树垂下万千碧绦,枝条随风轻舞,像是在向一位久别重逢的故友打招呼。


“是五官将为了纪念明公克袁绍而植之树吗?”与曹丕并行的王粲不了解这故事。


“不是,这棵树是因一个……”曹丕顿了顿,像是太多回忆扑面而来令他不知所措,“一个朋友而植。”


一个朋友,这话在陈长活着时从没有机会听到过。


建安五年,在曹袁两军于官渡相持时,陈长是曹丕的侍从。那时陈长成为曹丕的侍从没有多久,可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来说,不论什么人多在一处玩闹几天也就成朋友了,何况陈长只比他大两岁,自己也不过是个没长大的。


官渡的军营对那时的曹丕来说有些无聊,他正处在自己把自己当大人可大人还把自己当孩子的阶段,平日也许去父亲帐中听军议,也许跟着去视察各营,但更多的时候是在自己那处学书习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曹丕便起了好为人师的心思,拉上了陈长跟他一起学习,美其名曰作为本公子的侍从要时刻体现本公子的文化素养。可陈长打小死了父母,大字不识一个,哪里能跟着曹丕学习诸子百家。曹丕不改初心,既然没法跟着他学,那他就来教陈长好了。至于教什么,曹丕谨慎思考,决定从最基础的诗经讲起。


于是公子们的营房里就出现了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教自己侍从念诗经的场面。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曹丕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陈长听。


“采薇采薇,薇……”陈长看着书简上黑乎乎的墨迹抓耳挠腮,“公子,不成的!奴一介粗人哪里学得会如此高雅的东西呢!”


曹丕一本正经地举起书:“周采诗于民间,这些诗歌本就是与你同样的人所作,你自然能学得会。来,跟我念,采薇采薇……”


一首采薇念了一个月,陈长还剩最后的“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始终背不住。这下换曹丕抓耳挠腮了,他就想不明白如此直白之语哪会如此难记。思来想去,曹丕想出来个天才的法子,单看书记不住,那就干脆看着真的杨柳来记。曹丕令陈长去找棵柳树苗来,陈长一头雾水还是照搬了。他俩在暮春暖阳下挖坑把树种下,那树苗又矮又小,在这被战火摧残的土地上显得未来渺茫。


曹丕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指着柳树苗对着陈长说:“以后你就看着这棵树,就能背住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了。”


作为一个侍从,陈长每天有做不完的事情,但天大地大主人的命令最大,他每天都来到柳树旁背一遍采薇,曹丕就在一旁抄着手验收成果。陈长第一次顺利背下来时,曹丕兴奋地要蹦起来,可就在那一瞬,有箭雨自天而降。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曹丕本能地就往一旁营帐躲去,他都两三步跑到了帐门前却发现陈长还呆愣在树旁,曹丕暗骂一声,冲上去一把将被吓破胆的陈长拽进了帐中躲在书案下,这才有空缓过神来,好在两人皆未受伤。等到帐外兵荒马乱暂时停息,曹丕从案下钻了出来,可陈长却还不知所措地缩在下面。


曹丕送走了父亲差来确保自己无事的侍从后,才将陈长从书案下拉了起来。陈长这才回过了神,慌慌张张替曹丕整理衣服,然后又拍打着自己身上的灰尘。


曹丕见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有些不满:“敌营放箭而已,你怎么吓成这样。”


陈长恍惚地没头没尾地说:“奴一家老小都死了……”


曹丕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起先不耐烦的责怪。陈长一家老小都死了,他卖身为奴想要活下去,哪里又能想到当了公子的侍从还要去军营上战场。或许曾有战乱摧毁他的家乡,可他毕竟不是在军中长大,比不得曹丕对战事已习以为常,又无任何武艺傍身可自保,自然会吓成这样。


于是曹丕对自己的教育计划做出了重要变更,他决定教陈长习武。


习武这件事看似比背书简单,事实却截然相反。陈长跟在曹丕背后练习剑法练了一个月,一套剑法舞出来还是歪歪扭扭摇摇晃晃,倒是那棵本来瘦弱的柳树苗长势喜人,看上去总算扎稳了根。


这一晃到了仲夏,仲夏炎热,曹丕依然雷打不动练习武艺,陈长也就只好跟着练。大地蒸腾的天气,连袁军都没了动静,未想到这时荀军师突然造访他们的营帐。


曹丕收起剑向荀攸行礼,身后的陈长更是不知所措,身为侍从不务正业不知是多严重的罪过。荀攸孤身一人前来,并未立马解释来意,而是先打量了曹丕与陈长好几眼,这不禁令曹丕有些紧张。和蔼可亲的荀令君向来受到他们这帮孩子的喜爱,但荀军师与他小叔性格着实不太相像,故而孩子们多少都有些畏惧他。


荀攸最终将一卷绢书交到曹丕的手中:“司空令你仔细研读。”


他并未做更多的解释,就要转身离开,临走时却又回头嘱咐:“习武需打好基础,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


曹丕面对荀攸离开的背影,忽然想起来,这为他们都敬畏的荀军师曾经也是谋划刺董的人啊。


后来……后来他们赢了官渡,后来营寨只剩下一棵柳树,后来陈长终于能舞出一套剑法,后来他死在了南方的瘴气瘟疫中。


后来曹丕回到官渡,看到那棵柳树。


作为侍从,陈长陪了他八年,这已不算短暂。可世上总没有能陪他从头走完的人,没有的。


夜宿于中牟的曹丕辗转难眠,最终他披衣上马,向那棵孤独的柳树奔去。


夜幕下,一切都朦朦胧胧,头顶是浅浅一弯新月,并不足以照亮道路。他循着柳树的剪影,走到树下。他还记得这棵树当年在自己手中瘦弱的样子,用点力气就能折断的树干。而现在,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抚摸着如龙鳞般交错粗糙的树干,树干上仿佛还留有白日阳光的余温,而现在它已经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了。


十五年了。


十五年而已啊。


他好似在人世间已经走完了一遭。


果真是如诗所唱,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当年官渡时的故人都已离去,陈长化为南方的土地,不复回归故里。


荀军师以魏国尚书令的身份去世,自有墓碑铭刻他的功绩。


可是陈长呢?万万千千和陈长一样的人呢?谁来为他们立碑作传?


曹丕缓缓在柳树下背靠树干坐下,黑暗中,头顶的柳条沙沙作响,有嫩叶拂过他的脸颊,像是要给他一个回答。


树来为他们作碑,我来为他们作传。


END.


极限操作昨天两小时写出来的东西。他为死去的朋友创作,为死去的亲人创作,甚至会因“左右仆御已多亡”而创作。以前觉得说他“御之以术,矫情自饰,宫人左右,并为之说”是帝王心术,但未必不是他能真心对待下属仆御。

顺便一提他从邺城去守孟津路过官渡到底是怎么走的啊在官渡过黄河之后沿着黄河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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