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剑独行游

【游记】夜七的河南圣地巡礼 Day 1

洛阳汉魏故城+白马寺

严格意义上是第二天，前一天坐高铁从重庆出发下午到达洛阳，仿佛重温北伐路线，我一个魏国人干嘛要如此啦，一路上果断重温各种文献，被邻座姐姐误以为是学历史考古的，每次这种时候都很尴尬呢。到洛阳市区已经是傍晚，终于如愿以偿打卡传说中的司马水席楼！

司马水席楼在进了丽景门往东走的大街上，无数三国同好去吃过的地点，这次终于拖到了朋友可以一起吃。这家店分量很足，对我这种常年一个人乱跑的人很不友好，价格也不贵，味道还算可以，毕竟司马家专长不是做菜嘛，还是回去开包子铺吧。倒是水席楼对门有个易经算卦的小铺，突然脑补出来一条街上开饭店的司马家两兄弟和在对面当半仙大隐于市的司马爸爸，有一天，坚决反对封建迷信的曹二公子踏上了这条街……

今天当然是汉魏洛阳故城和白马寺，这俩离得近的绑定组合！感谢阿浪和沈纾雩前一天才去了发回的路线图，坐公交到达白马寺后换出租车直接先去了永宁寺遗址。出租车司机还在说最近有很多人去洛阳汉魏故城，问我们是不是一个学校的要搞什么活动。我：……难道三国终于火成这样了？？？后来阿浪和沈纾雩说可能是北魏火了。我：……北魏能火成这样？？？

去永宁寺本是想给上次帮助过我的阿姨道谢，没想到她不在，难过，也许是因为文物局拖欠工资的原因搬走了。从永宁寺遗址向北穿过铁路和301国道，再沿着大路一直往北走就能在右边看到汉魏洛阳故城。整个靠马路的一面的栅栏都没有可以进入的地方，需要一直走到栅栏结束的地方，右转走入田地里沿着汉魏洛阳故城北面的东西向栅栏继续走到大约一半的地方，会看到一个明显打开的栅栏，先前问过田里的农民大叔，一般情况卖个萌态度好一点都可以从那里进去。我每次都乱编的人设终于成为了：我是学考古的。

栅栏走进去后是宫城部分的最北边。一定要说一下非常遗憾的一件事，今天阿浪和沈纾雩去洛阳博物馆的时候发现了一本叫《汉魏洛阳故城与汉魏王朝》的书，比我手里那本《汉魏洛阳故城》新增了很多的内容，比如曹魏时期宫殿布局，含殿名的那种，可以让你精准定位嘉福殿和司马家宅子的那种。我，我要是早一点能看到这本书今天就可以在曹丕去世的地上滚来滚去了！！！

好吧冷静一点，结合地图回忆今天的实地考察，最中间的大棚是曹叡修建的太极殿，也包含了太极殿后面的步道，再往北是后宫的主殿昭阳殿，现在可以看到一个明显的夯土包。最北边也就是进入的地方是建始殿的位置，也就是曹操修建的、曹丕朝会群臣的地方。太极殿东南一点的方位就是嘉福殿，目前应该只是农田。因为这边宫殿群还挺密集的，大营洛阳宫又主要是曹叡的功劳，再加上后面北魏重修，也不是很能完全找到每个殿的遗址。而大臣们的住宅都在宫城以外了，比如司马昭的住宅是在宫城西面，我只能强行理解成阿昭家就是仲达以前住的地方。顺便一提刘禅和孙皓的家是挨在一起在城外东边，这是什么恶趣味。地图上也有东汉的三公宅邸，在城东南面，不知道曹魏时期有没有换地址，不然王朗华歆贾诩当邻居还挺好玩的。后来钟繇大概也住在那边，说到钟爹，他持节常驻关中不是在长安吗，怎么很多时间也在洛阳也有治所（比如杜畿去赴任的时候），是在两边跑吗？

顺但是根据汉魏制度丛考，尚书台官员是会住在尚书台内，甚至携家眷住在台内，还有在尚书台里生下孩子的，没有足够的史料让我搞明白到底是常住还是短住，毕竟东汉末年尚书台官员挺多，但至少这说明司马懿作为尚书右仆射可以直接留宿尚书台，更方便曹丕从省内到省外宫内的尚书台去悄悄找仲达了，比如在得知仲达刚好今晚熬夜加班后……顺便有一个疑问，按照尚书台应该是在宫内省外这个说法，尚书台应该在阖闾门内，但地图上并没有标识？

说回太极殿，比我上次去的时候发掘了更多的东西，标记也做得比较全面了，可以通过楼梯下到发掘坑里，注意不要去踩黑布盖着的有文物的部分。这下，我是真真切切踩在了他们走过的路上了。中国人重土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一方土地能够承载的是跨越千年的风骨。我知道那是历史，从古至今有延续性，但我也感觉时间有断层性，在旁人看来可以兼容的体验，我却强迫症般必须剥夺与现代社会的联系才能全身心踏入历史那一片断层中，那是我一个人的私密时间。

太极殿内空无一人，我在低于地表的道路上穿行，唱着临高台，怎么去理解作为帝王的曹丕呢，看史书的时候总觉得黄初元年开始的他就是一个很不一样的他了，更加固执也更加放纵，似乎是压抑太久后终于可以释放感情，又像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一样在拼命去完成什么，心态上的转变让我看不明白。

发掘坑里看到了曹魏时期的排水沟和石砖路，被黄土和岁月磨得看不清颜色的砖石就在我旁边，我的脚边，我知道我不该如此，但仍然忍不住跪下来，小心翼翼伸手触碰了那块砖石。砖石很烫，吓我一跳，烫得我一瞬间几乎落泪，我不知道为何在大棚的阴凉里一块普通砖石竟能吸收这么多热量，但那历史是滚烫的、鲜活的、传承的，那些曾经的爱恨情仇、家国天下、权谋刀剑都是真的，我们投射在历史上的情感也是真的，也是烫的。收回手时，手掌上和膝盖上都蹭上了黄土，像是一种证明。我只愿这热量能永远流传下去，不被遗忘，不会冰凉。

太极殿出来仍是以前的样子，和两年前没有太大区别，三道宫门，一条大道，只是后人铺上的青砖路也长草了，荒凉萧瑟感在寂静无声的故城里蔓延。汉魏洛阳故城实在太安静，连虫鸣鸟叫都没有，也太空旷，让我难以面对连残垣断壁都不剩下的黄土来想象出当年的亭台楼阁层层叠叠的洛阳城，那个在大火后重生的洛阳城。

我慢慢往南走，曾经写宫城时难以言说的悲伤再次出现，像是一种告别，哪怕无数次驻足回首也不可能在一瞬间回到曾经的洛阳城。我的朋友是个精罗，在罗马许愿池许愿时，希望重回两千年的罗马，而我又如何不向往一千八百年前的洛阳。快正午时太阳着实晒人，走到最南边的阖闾门就没力气了，这边也差不多是成济最后杀死曹髦的地方。朋友质疑曹丕何德何能可以选文这个谥号，如何能比肩周文王和汉文帝，我无法回答，假如曹魏能够有几百年历史，他便应该有这个资格了吧，而他当时，就算写了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也没想过朝代会如此快更替吧。他有没有这个资格，的确是留给后人评说了。

呆到了近中午的时候，我们打算出去时却发现工作人员都不在了，没法帮我们开锁让我们走近路出去，只好原路返回。听之前去过的小伙伴说是因为文物局拖欠工资，导致现在大家只上半天班，也难怪感觉这次来完全没有继续发掘的迹象，好心疼。本来打算去的曹丕修建的百尺楼就在金墉城遗址最南边的部分，我倒是很想去看看他登临高台的所在，但如何能凭空幻想出百尺高楼呢，加上太热太远，只能留给下一次。

打车回了白马寺吃饭，建议大家要一个出租车司机电话，这样在各种奇奇怪怪的地方还能至少有个方法回去。下午白马寺都是去过的，也没什么新的，只是许愿内容变了，已经达成的自然要还愿，这次许的宏愿却不知道要多少年来实现了，也不知道下一次能够来这里是什么时候。想来有趣，曹魏时期逐渐繁华的洛阳城和衰落未修的白马寺，现在却颠倒了情况，洛宫只剩黄土麦田，白马寺却是游人如织。

白马寺看完还有点时间，于是打车去了洛河南边的灵台、明堂、辟雍遗址，建议大家可以滴滴，不然出租车乱叫价还挺可怕的。洛河改道过，魏晋时期的洛河应该是在灵台这些的南边，整个洛阳城和其附属都在洛河北面。洛河比我想象的要宁静温和很多，也许是我看惯了长江，这一方静水竟很不适应，不知道曹丕广陵观江后回到洛阳是否是同样的感受。这样的洛河倒是很适合郊游踏青，或是读书垂钓，不知黄初年间的他们是否还有这个闲情逸致呢。

灵台是古代国家天文台，洛阳灵台有四百多年的历史，现在是一片玉米地里的一个方形夯土，玉米实在长得太高，显得灵台并没有那么高大。这边汉魏洛阳故城的碑下方有二维码，扫描之后有详细介绍。明堂是天子祭天敬祖的地方，而辟雍是举行飨射礼的地方，三国志里记载祭祀直接说的是郊外，考虑到这些地方的沿用性，应该就是遗址的位置。说起来我以前看史书看到祭祀都直接跳过的，这次来了倒是很感慨，这些祭祀场所真是什么都没剩下，就像曾经的王朝和天子吗。太学在更东边一些的地方，就没有过去了，不过那边出土了好多石碑，所以可不可以许愿有朝一日能够发掘典论的石碑呢，刻过的呀，哪怕是残篇也好呀。

晚上和阿浪和沈纾雩面基成功！三国遗址探访一二三号墙既魏季汉吴成功回合，结果三个人都背了处长家的帆布包哈哈哈哈，期待明天一起去首阳山啦。

子桓，等我，我终于能在你的忌日来探望你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