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剑独行游

【曹荀】喜上喜 4 完结

一个破镜重圆的故事

又名我侄子的盛大海岛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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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正月初六是立春后的第一天，南半球盛夏已过，正是结婚的好日子。

一对新人身着白色西装，沿着古老岩石上用绿叶植物铺就的小径走到紫藤花柱下。和煦清风吹起垂落的紫藤，几片阴凉，而他们的脚下是灿烂阳光，眼前是碧蓝大海。

荀彧就这样站在小径的尽头，看着钟繇和荀攸走向自己，他们尚未牵手，但他们眼中的笑意，那无法掩饰无法克制的笑意，仿佛整个盛夏都融进目光里，谁能不因此嘴角上扬。

小提琴的门德尔松渐渐弱了下去，海风和潮声接过了主声部，所有宾客的目光此时都集中在花柱下。在那么多年的婚庆工作中，荀彧头一次感觉到紧张，他简直不敢想假如自己如此期待这一天，那么钟繇和荀攸该期盼了多久。而今天就是这一天。在两位新人的致辞结束后，荀彧悄悄深吸了口气，站在了两位新人面前。

“钟繇先生，你愿意接受荀攸先生作为你的丈夫吗？从今日起，直至死亡将你们分开。”

“我愿意。”

“荀攸先生，你愿意接受钟繇先生作为你的丈夫吗？从今日起，直至死亡将你们分开。”

“我愿意。”

那对纹似流水的银色戒指终于被戴上彼此的左手无名指，折射出绚烂的阳光。

“以昆士兰州赋予我的权力，我宣布你们结为伴侣。恭喜，你们可以亲吻彼此了。”

盛大的音乐响起，在欢呼和掌声中，这对已经同行了半生的爱人紧紧相拥。荀彧一边鼓掌一边注意到钟繇难以抑制的泪水和荀攸的笑容，他意识到自己从没见过他们这么开心的样子。

他们在宾客抛出的花瓣里手牵着手，走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介绍对方为“我的丈夫”的未来。

十四

仪式结束后的午餐则是在小岛上的酒店的露台上，考虑到中国人的口味，食物多以当地海鲜为主，但放眼望去最瞩目的还是为这场婚礼定制的结婚蛋糕。雪白的翻糖蛋糕上绘制在一架天平和一只钢笔交叠的图案，象征着两位新人作为法官和记者的身份和因职业走到一起的故事。蛋糕旁，司仪郭嘉正在妙语连珠地打趣蛋糕图案暗示着钟繇和荀攸戏剧性的初遇，荀彧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看着他们携手切开蛋糕换来又一阵欢呼，不知今天的第多少次忍不住微笑起来。

不止这个蛋糕，整场婚礼都简直完美，完美的天气，完美的地点，完美的婚礼设计。钟繇大书法家手写的婚礼请帖，用低调的绿叶而非鲜花装点的小径，花柱取材于荀攸在自家天台上亲手种的紫藤，这场婚礼的每个细节都反映出主角们的性格，可见喜上喜用心匪浅。

“最完美的一场婚礼，对吧？”

曹操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在荀彧旁边感慨。

“是啊。”

唯有这句感慨，荀彧必须赞同。他静静注视着与郭嘉侃大山的钟繇和旁边无奈地笑着的荀攸，最完美的是这场婚礼的人，没有任何的动摇和畏惧，他们已经走过考验，这场婚礼像是胜利的凯旋仪式，在所有爱他们的人的簇拥下。他记得当年的荀攸，因为年幼时祖父所遭受的不公而走上记者的道路，坚韧锐利得如一把利刃，时刻准备着为揭露真相的事业牺牲，没有牵挂也就无所畏惧，但也没有欢欣或是闲暇。而看到荀攸能挽着一个人的手大笑起来，荀彧好似看见一个美梦。

“爱情啊。”曹操带着笑意看向迅速抹去眼角泪珠的荀彧，他对荀彧飞过来的眼刀毫不在意，微微侧着头看向那对新人，低声重复道，“爱情啊。”

荀彧怎能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爱情啊，他们最初谈论的话题，但不是一个现在他们该谈论的话题，他还没有准备好。

“我们不该在别人的婚礼上说这些。”

曹操不紧不慢地说：“我是策划，你是执行，这也能算我们的婚礼……”

荀彧懒得回应他的歪理，他不会把昨晚的不愉快带到荀攸和钟繇的婚礼上来，但显然曹操有自己的想法，不过在他还能再说些什么前就有工作人员过来把他叫走了，曹操匆匆向他挥了挥手，像是示意之后再谈。

十五

等他们再次找到机会，已经是午餐结束后的棋牌活动时间。这场婚礼虽然在南半球的小岛上举行，本质上还是中国人的婚礼，中国人的婚礼就意味着在仪式和美食结束后一定要有棋牌活动。酒店露台上摆了四张麻将桌，这就足够取悦舍弃春节长假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们了。荀彧作为荀攸亲戚，自然是要被拉着打牌社交的，不过他打了两圈就下了，毕竟赢太多不太好。他正打算去拿酒时抬眼看见露台另一头曹操嘴上叼着一支烟，多年现场调度的本能让他心中一紧，赶紧穿过露台走到了曹操身边。

“你知道这里禁烟吧？”荀彧瞪了曹操一眼。

“嗯？啊，我就是咬着提个神。”曹操把烟收了起来，自嘲般摇了摇头，“年纪大了，熬夜之后顶不住。”

荀彧长舒了口气，他可不想婚礼当天触发酒店火警。危机解除，整个气氛都松弛下来，在婚礼的欢欣中，好像昨晚的争吵也变得遥远。荀彧没有去拿酒，而是和曹操一起靠在廊柱下，静静看着热闹的牌桌沐浴在澳洲的阳光和麻将声中，竟有一种并不突兀的艺术感。

“想当初我们认识，也是在婚礼上。”曹操忽然轻笑起来，“谁能想到我们再见也是在婚礼上。多少年了，本初前段时间都离第二次婚了你知道吗。”

是啊，多少年了。

他们还是在不属于自己的婚礼上交谈，靠在角落里像清醒的看客，只不过太多事情已经不同。那时的他们还是年轻人，而此时的他们已经尝过人世辛酸、品过人心多变。

曹操又笑了一声把自己从回忆中拽出来：“不说这个了。今天婚礼结束了，你之后有什么计划？我们还打算在这岛上多玩几天，就当给他们放的春节假了，辛苦这么多人不过年来上班。”

“我明天的航班回布里斯班。”

“这么快？”曹操猛得转过头。

“我只是请假来参加婚礼的，可没有春节假期。”荀彧无奈地解释。

“这也太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岛，都没来得及好好逛逛。大过年的，来都来了，我听说这旁边就有一条登山步道可以去悬崖上的观景台，你走之前不去看看太可惜了。”

十六

中国人最怕的几句话无非是：大过年的，来都来了。

正是这两句话让荀彧居然真的和曹操一起从婚礼现场溜走，踏上了酒店旁边的登山步道。

不过是沿着小路走了数步，就好像已经把喧闹的现代社会抛在身后，他们一言不发地沿着曲折的步道往山顶攀登，呼吸着林间漂浮的草木的味道，脚下的枝叶窸窣作响，树林里只有夏末昆虫撕心裂肺的高歌和偶尔混入的清脆鸟啼，连隐约涛声都显得遥不可及。

这感觉很好，荀彧看着走在他前面的曹操的背影，头一次觉得这竟然可以是轻松的，只要他忘记树林之外所有的事情，他们只是两个在林中漫步的人。他几乎要忘记了他多怀念这样的轻松，曾经与曹操相处时随处可寻的轻松。

林中的时间不知如何流逝，似转瞬即逝，又似永恒，直到无尽的树林突然出现蓝色。悬崖突兀地出现在森林边缘，正如海岛突兀地出现在汪洋之中，自然的造化总是令人类不得不屈服于本能中的敬畏。当海风直直从悬崖上席卷而来，放眼望去，除了海岛外围的礁石再无其他，这时谁都不得不屏住呼吸静静欣赏眼前景色，沧海桑田未曾变更的景色。

又不知在沉默中伫立了多久，曹操的目光才从大海转向身边的人。

“关于昨晚的事情，我——”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荀彧平静地打断了曹操的话。

他不想知道曹操要说什么，他追悔莫及还是他十分抱歉，他已经真的不在乎了，因为他早已有自己的决断。因为这场婚礼他们不得不再次相见，但这就像西风漂流撞上小岛，洋流依旧会继续往前。

有云飘过遮住阳光，让天地间突然暗淡下来，曹操双手垂在身侧紧紧握拳，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已带上了颤动的怒意：“过去了？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话！你再看看你的样子！你自己信吗？”

荀彧对曹操的怒气早已有所准备，但真正听到这样的话依然令他心口隐隐作痛。是否过去不重要，但他必须要这样相信，不是吗。否则他怎样放过自己，他怎样不被爱与痛苦撕得四分五裂。曹操想要听到真相，能抚慰他自己的真相，可他是否在乎真相对荀彧的意义。

“人总是要向前走的。”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曹操的怒火：“所以你就可以轻而易举抛下一切吗？抛下你在国内的生活，抛下喜上喜，抛下我们……你连一句话都没给我留下！凭什么你可以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过去了！”

荀彧怔怔地看着曹操发红的眼睛，他的愤怒，他的感情，像海浪一般迎面打来将他淹没。他没有想过不辞而别对曹操的影响，又或者，他正是太清楚这对曹操的伤害才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条路。但不该是曹操来指责他，他不是开始这一切的那个人。

“你明明……”

曹操的话音戛然而止，荀彧的脸上忽有一瞬冰凉，对峙的两人都本能地抬头看向天空，是雨珠。夏日海岛的雨劈天盖地，说来就来，在几个呼吸间就已从零星雨滴变为暴雨倾盆而下。悬崖边没有任何遮挡，他们几乎瞬间就被大雨浇了个措手不及，曹操先反应过来，利索地脱下了西装外套举在头顶走到了荀彧旁边，示意他钻到外套下来。

荀彧抿着唇，复杂地注视着曹操，上一秒他还在因自己不辞而别而发火，下一秒他又习惯性地为他挡雨。

曹操见状叹了口气：“你的西装看着就贵，别被淋坏了。”说着还把手上的外套举高了些。

荀彧并没在大雨中僵持更久，他接过曹操西装的一角撑在头上，因此他们不得不肩挨着肩地挤在一起，快步朝着来时的方向下山。

十七

起初是快步行走，渐渐变为小跑，最后干脆不顾一切地奔跑起来。树林在他们身侧掠过，雨雾缭绕间只有眼前的路和旁边的人清晰可见，大雨砸碎了一切枷锁和束缚，洗去了所有自我保护和隔阂高墙，还给世界最本质的模样。等他们气喘吁吁冲进酒店房间时，大雨已经将他们浑身淋得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但没人真正在意。曹操将那件完全吸满雨水的西装外套往地板上随意一丢，他还没来得及抹一把不停滴水的头发，就被关上门的荀彧一把拽住衣领拉进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吻里。

这个吻太过突然，但谁都没时间再去思考这样的突然。水汽，暖意，怦怦心跳，一切都在一瞬间落入朦胧梦境，曹操只想亲吻面前这个人，直到时间的尽头。是荀彧开启的这个吻，那么冲动又那么小心翼翼，像是奋身一搏后突然找回理智，将这些年的思念和怨苦都融在舌尖。世界都被大雨隔开，他的身后是厚重的门板，他的面前是曹操散发着热量的身躯，他得以寻得一处他渴望依旧的温暖，那些不可见的情感在被塞进内心深处后依然炙热如初。

他紧紧攥着曹操的领子，雨水从他的指间渗出，将他的手指、手背直到手腕都沾湿，他自己头发上的雨水还在往下滴着，那些湿漉漉、黏糊糊的梦境，像是雨水能融化一切，将他们以最赤诚的姿态展示在对方面前。每一次呼吸，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清晰可闻，搅乱一池春水，激起无数涟漪。

荀彧闭着眼睛，只要这一刻就好，让他感受他在过去四年里失去的和将在未来继续失去的吻。

直到曹操的手沿着荀彧脸颊的曲线一路往下落在他湿透的衬衫扣子上时，荀彧才慢慢从这个吻里抽离出来。

“我还爱你。”荀彧闭着眼轻声说，不敢去想曹操此刻的表情，说出这句话竟然比他之后要说的更难。

我还爱他，他想，我怎么骗得过自己，又怎么可能骗得过曹操。

然后他缓缓睁开双眼低声道：“可是只有爱从来都是不够的。”

爱本身当初不够令他抛弃一切和曹操去创立喜上喜，现在也不够令他抛弃一切回到国内、回到喜上喜。爱是美好的，但爱所拥有的影响是有限的。他不会为了爱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至少不会只为了爱。他希望曹操不要误解他的话，他并不是说他们的感情对他来说不重要。只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在十几年的构建中早就超过了爱之一字可以描绘的范围。也许那句话是对的，不要和你爱的人一起创业，否则当生命如此紧密地镶嵌进彼此，除了鲜血淋漓地一刀两断以外，已无他法抽离出来。

曹操静静地审视着面前之人，那个吻了自己又说“爱是不够的”的人，那个最深情也最理智的人。

最终他薅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方式，那么我们就按照你的方式来。”

十八

“我需要你的专业意见。”

荀彧没想到，在那个吻和那番剖白后，这是曹操要对自己说的话。但既然曹操这样说了，他自然拿出了专业态度，双臂抱在胸前微微侧着头等待曹操的下文。

“喜上喜成立已经十七年了，那么长的时间，我们的客户和我们的社会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认为喜上喜的理念到了转型的时候。哪有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事，你不信，我不信，现代人也不信。一生只能有一次喜上喜婚礼，这样的口号已经无法再像当年那样吸引客户了。但是喜上喜的成功毕竟是基于这个理念，你觉得，这个理念可以更改吗？”

荀彧注视着曹操的眼睛，那双眼睛闪烁着工作时的光，那份专注和自信，那是一开始吸引他的东西，他知道曹操是认真在询问他的意见。他是提出这份理念的人，如果有谁可以抛弃这份理念，似乎也该是他。

荀彧轻敲着自己的手臂，思考着，他有四年不在国内，很多事情并不了解，但对他而言，时代的潮流从来都清晰可见。对爱情的定义由狭义变得广泛，由梦幻变得现实，在这个国家现代化的洪流中裹上尘土气，这未尝不是好事。

最终，他缓缓道：“我不知道什么是最合适现在的喜上喜的理念，但我想肯定不是一生只能有一次喜上喜婚礼。企业转型再常见不过了，别让过去束缚了未来。”

曹操轻笑了一声：“谢谢，能从你这里听到这样的回答，再好不过了。那么下一个问题。”

他往后退了一步，随后单膝跪了下来。

他牵起了荀彧的手。

不，噢，不……荀彧头一次感到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他手足无措地想要后退，但他已经抵在了门上，无处可退。曹操不会真的是要……但想到他前一夜对自己说过的话，哪怕知道曹操绝不可能在此刻求婚，荀彧的心依旧几乎要跳出胸膛。

“未来旅行结婚会越来越流行。”曹操抬起头注视着荀彧，他的手掌温暖有力，他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发抖，“文若，你愿意成为喜上喜的特别顾问吗？”

这就是曹操找到的解决方案，荀彧感觉有一团烟花在心中炸开，这完美的解决方案。既然他说仅有爱是不够的，那曹操就给他更多的理由，把他的位置还给他，将喜上喜推向新的方向，一个可以拥有他们两人共同的愿景的方向。曾经像一条绝路的未来，突然曙光灿烂。

而后他意识到，曹操依然有些不安地仰头等待着他的回答。

于是他也跪了下来，在潮湿的地板上，他捧起曹操的脸，再一次吻上了面前的人。

在这一个吻之前，他轻声对曹操说：

“我愿意。”

END.

这篇完全崩坏的文就这样完结啦！虽然无文笔无内涵无剧情，但意外地写得很快乐……这篇文最开始只是作为一个一号公路未采用脑洞回收器，写到最后也不知道我写了个啥，不过至少是真正的破镜重圆了！

为我非常拖拉的更新道歉呜呜呜不过夜尼斯特有坑必填绝不是一句虚话！